第二期
2011年6月

尘肺之殇:跪着等死的农民工兄弟

   提起尘肺病,我们并不陌生,之所以称为尘肺是因为在职业活动中长期吸入生产性粉尘(灰尘),并在肺内潴留而引起的以肺组织弥漫性纤维化(疤痕)为主的全身性疾病。它是一种可怕的职业病,是一个没有医疗终结的致残性职业病,刚开始它并没有特异的临床表现,到最后却会因为呼吸衰竭而死亡。尘肺病末期患者只能跪在床上不能平躺,否则会因窒息而死。跪着,是所有尘肺病人离世的最后姿势。

  
这是一种中国最严重的职业病


  2010年全国职业病报告情况。根据3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不包括西藏)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职业病报告,2010年新发职业病27240例。其中尘肺病23812例。自上世纪50年代以来,全国累计报告职业病749970例,其中累计报告尘肺病676541例,死亡149110例,现患527431例。
  2010年共报告尘肺病新病例23812例,死亡病例679例。23812例尘肺病新病例中,94.21%的病例为煤工尘肺和矽肺,分别为12564例和9870例;57.75%的病例分布在煤炭行业。。
  目前尘肺病仍是我国最严重的职业病,2010年,报告尘肺病例数占职业病报告总例数的87.42%;尘肺病发病工龄有缩短的趋势;超过半数的病例分布在中、小型企业。

  
这是一群维权无门的农民兄弟


  尘肺病患者集中于矿山开采、建材制造,冶金铸造、爆破等行业,这些行业大多是各地拉动GDP增长的主力。为了家庭能过的好一点,为了能多挣一点钱,有多少工人怀揣致富梦想,到各地从事这种最辛苦、最底层工作。然而他们却不知道长年的辛苦工作,已经让他们的肺部发生了不可逆转的病变,当他们发现身体不适,拿到体检结果时,已经被确诊为典型的尘肺病体征。
  目前尘肺病并没有特效药治疗,很多尘肺病末期病人只能跪着等死,而那些可以治疗的人也会因为昂贵的洗肺治疗费放弃了生命最后拯救的机会。艰难存活的尘肺病人开始意识到,他们应该为自己讨个说法,可是这条维权路却越走越没有方向。尘肺病人要证明自己所患之病为职业病,以及该疾病与自己所从事职业的关系,需要很多繁琐的手续和流程。这一切只能靠工人自己操办。
  根据卫生部2002年5月1号颁布实施的《职业病诊断与鉴定管理办法》,申请职业病诊断时应当提供职业史、既往史,职业健康监护档案复印件,职业健康检查结果,工作场所历年职业病危害因素检测、评价资料,诊断机构要求提供的其他必需的有关材料。简单点说就是,劳动者必须能证明和用人单位之间的劳动关系。
  然而,这看似简单不过的规定却把很多的尘肺病人挡在了职业病防治院门外。根据现有职业病认定规定,必须获得专业机构出具的职业病诊断报告,才能作为索赔的依据。仅仅有体检结果是没有用的。要通过法律途径索取赔偿首先需要工人们获得职业病鉴定资格。可是,那么多相关文件和资料,他们根本无处可找,因为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没有劳动合同,没有参保记录,也没有各部门核发的工作证,遑论职业健康监护或者检查证明。
  49岁的山东农民马纪行从1995年到2005年在北京市房山区周口店镇的车厂煤矿挖煤。2006年被查出患上尘肺,从此走上维权之路。五年间,马纪行走完了工伤索赔的所有程序。和众多没有劳动合同、没有工伤保险的尘肺工人相似,他花了将近四年时间,在法院、相关的企业以及政府部门之间来回奔波,才勉强获得一份职业史证明。凭此他终于拿到了工伤认定结论和伤残等级鉴定,索赔也得到仲裁庭支持。胜利在望之时,两级法院却都因赔偿主体有误,驳回了赔偿请求。马纪行所能做的,只能是从头开始。他的肺叶已经逐渐碳化,他不知道自己三期尘肺的身体还能不能坚持下一个五年。
  像马纪行这样的患病还有很多很多,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连老板的名字都不知道,工资是发现金,没签劳动合同,也没有工资花名册,就连上班的工牌都没有,等到查出尘肺病了根本没有办法维权。

  
这是一条受制度阻碍的维权路


  我国职业病患者平均年龄为37.5岁,70.2%为尘肺病,近四成的职业病患者没有获得任何赔偿。《2011年职业病调研报告》显示,我国职业病患者平均年龄为37.5岁,70.2%为尘肺病,66.7%的职业病发生在民营企业,近四成的职业病患者没有获得任何赔偿。
  按照规定,患者要申请职业病诊断,首先要准备:职业史、既往史、职业健康监护档案复印件、职业健康检查结果、工作场所历年职业病危害因素检测、评价资料等。有些用人单位往往拒绝提供职业史证明,甚至干脆否认劳动关系。调查发现48%的人曾因材料不齐全而被职业病诊断机构拒绝受理过。其中因为缺少劳动合同、职业史证明而被拒绝的人数比例达83%。
  目前,法律对职业病维权设定的准入标准,是维权者维权难的重要制度因素。首先,职业病诊断机构太少,申请职业病诊断书的申请者不得不长途奔波到指定的地点;第二,准备的材料过于复杂,必须准备的材料却往往得不到用人单位的配合,花费时间长、费用大;第三,等待诊断结论的时间过长,平均为34天,而在等待期间劳动者要多付出更多的住宿费生活费等,其原本拮据的生活更不堪重负;第四,职业病诊断遇到困难后,无法找到真正监管主体,法律上无规定;第五,以上程序完结之后,方可进入工伤处理程序,而在拿到工伤认定书、劳动能力鉴定结论后,又要经过几十天甚至上百天的等待;第六,很多患者因不了解各项程序的时限或因为看病无法及时申请工伤认定,很可能因过期而不被受理;第七,所获赔偿费用过低。
  2010年12月16日,美国《时代》杂志评出了2009年年度人物,中国工人作为唯一上榜的群体人物位居亚军,仅次于美联储主席伯南克。理由是中国经济顺利实现保八,在世界主要经济体中继续保持最快的发展速度,并带领世界走向经济复苏,这些功劳首先要归功于中国千千万万勤劳坚韧的普通工人,而登上《时代》周刊作为中国工人代表的就是深圳的农民工。
  无论谁都无法否认农民工在中国乃至世界经济中的支柱作用,可是在现实生活中,他们又常常处于明显的弱势地位。用工单位非法用工甚至成为一个行业的潜规则,用人单位的违法成本很低,工人的维权成本却很高,当中国的工人赢得世界尊重,他们中的一群人却在面临着死亡威胁,甚至是活生生的跪着等死!另一群众人也在为诊治尘肺病而困惑的时候,作为有责任的媒体,我们应该有所行动!

  
这是一份仍在继续的死亡名单


  患尘肺患者大多数是来自底层的农民工,他们的家庭并不富裕,作为家庭的顶梁柱,他们承担着艰巨的家庭负担。无情的尘肺病让他们一步踏进了深渊,为了能多活几年他们筹钱洗肺治疗,花完所有的积蓄就只能回家等死。
  尘肺病人究竟是怎样一群人?他们怎样生活着?是什么让他们甘愿冒生命危险、忍受尘肺的折磨?尘肺病人到底怎样分担着时代高速发展的成本与收益?难道真如一位社会学者所言:他们的肺,在追赶急驶的GDP车轮时衰竭而死;他们的肺,在为富不仁的粉尘飞扬中窒息而亡。
  杨自发,甘肃省古浪县尘肺矿工之一,一个尘肺病末期病人,他整夜坐着不敢躺下,即使跪在炕上,依然喘不上气来。粉尘肆虐的肺部已纤维化,让他无法呼吸。“2008年是我的希望。我要活到那一天,看奥运会!”患病后的杨自发曾给妻子这样说。他最后还是没有等到那个举世瞩目的2008年夏天,在2007年的寒冬,距离北京3000公里的荒芜村庄,他走完了36岁的人生。
  云南宣威市来宾镇龙洞乡铺田村代家兄弟六人,大哥代普华死时55岁,二哥代普忠死时45岁,死前都不停咳嗽,呼吸困难。三哥代普祥2010年2月去世时46岁,患尘肺病Ⅲ期、肺裂。46岁的代普通患尘肺病Ⅰ期,40岁的弟弟代普伟患尘肺病Ⅲ期。38岁的代普彪,患尘肺病Ⅱ期。
  2011年1月31日,39岁的四川乐山尘肺病患者王祖华病故。据他的亲人描述,王祖华是跪着死去的。2011年6月19日,四川甘洛县新茶乡香水村42岁曹福德,撇下70多岁瘫痪数年的老母和两未成年的儿子,因无钱医治含恨离世。
  自上世纪50年代至今,中国已有约14万人死于尘肺。没有人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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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尘肺病农民工,还有活的希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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